文|周春荣
在黄河源头，草地中间的一汪清泉，无波无澜，不涨不枯，就像一位不谙世事的婴儿，无忧无虑，不声不响，远处的雪山一如长者，带着巨大无边的空寂陪伴她，高天的流云一如过客，带着转瞬即逝的速度打量她。
在一路走过的四川、甘肃、宁夏、内蒙古、陕西、山西、河南、山东八省中，四川、甘肃、宁夏是黄河的少年时空，内蒙古、陕西、山西是黄河的青年时空，河南、山东则是黄河的成年时空。
少年、青年、成年，一路成长，黄河一路上到底是有了被束缚时的挣扎，到底是有了被放纵时的恣意。留给人们的具像，有辛关镇迷茫时分的九曲十回，有壶口镇欢腾时分的一纵几跌，有入海口“潮汐树”的一树多枝。
《黄河黄》的原唱悲壮地表达内心的疑问：黄河的水千年年的淌，黄河的河水怎就这么黄？回答是：老祖宗用它洗过脸哪，留给咱一样样的面庞！
黄河水洗过的老祖宗的脸庞，皮肤是黄的，遗传到我们，也是一样。老祖宗以及老祖宗的子嗣就是生活在黄土地上的黄种人——黄河、黄土地、黄皮肤、黄种人，几乎就成了我们华夏以及华夏民族的代名词。
乘着一滴黄河的水，染上一身黄色的泥，从巴颜喀拉山脉往下，一路跌宕到山东，我们就能够感知到黄河母亲的孕育与沉淀。
且看，黄河母亲的孕育与沉淀里那些影影绰绰绰的故人——孙子，山东滨州惠民人，黄皮肤，著有《孙子兵法》；孔子，山东曲阜人，黄皮肤，著有《论语》；孟子，山东邹城人，黄皮肤，著有《孟子》；墨子，山东滕州人，黄皮肤，著有《墨子》……
江南出才子，山东出圣人。黄河母亲在即将“嫁”到渤海之前，首先就在山东孕育出了泱泱华夏的原初文明。
单说滨州的孙子。
孙子是吃黄河水长大的，成年后，乱世中的他，一个人从齐国去了吴国，隐居于苏州城外的穹窿山，写下了《孙子兵法》十三篇。这些写在竹简上的兵书，到底被从楚国跑到吴国效命的伍子胥发现了。
伍子胥因为和孙子是好友，所以就极力拉拢孙子效忠吴王阖闾：“我给东家说一说，说不定，这兵法真能帮得上他的忙呢。”伍子胥把《孙子兵法》呈报给吴王阖闾。阖闾没抬眼，漫不经心地问了一句：谁写的？孙子。没听说过，先放着吧。《孙子兵法》就这样晾着了。
在春秋时期，吴王阖闾也算是一个人物，因此，他眼睛总是朝上看，目空一切。
伍子胥没有气馁，继续举荐孙子。直到第七次，赶上阖闾心闲意乐，这位目空一切的“一把手”才开始翻看《孙子兵法》。
不看不知道，一看吓一跳。阖闾还没看完就由衷感慨：“还别说，写得还真不赖呢！”但他对兵书作者孙子仍然半信半疑，认为孙子充其量就是一个光说不练的假把式，只会耍嘴皮子而已。
齐桓公称霸了，晋文公称霸了，楚庄王称霸了，秦穆公也称霸了。阖闾当然也想称霸，但想要称霸却非易事。那时，中国的经济重心倾斜在今天河南一带，而吴国（即今苏州）几乎文明未开。
阖闾心里有了一点好感，于是就让伍子胥去苏州城外找来孙子。
见到孙子，阖闾问：“你的十三篇兵法是不是可以在我面前演练一下？”孙子很自信：“当然可以。”阖闾又问：“可以用妇人演练吗？”孙子仍然很自信：“当然可以。”孙子因此一演上位，成了将军。
孙子从此助力阖闾经国治军，制定了破楚征越谋中原的争霸计划，最终帮助吴国打败了楚国，成就了阖闾的霸业，当然也成就了孙子的“兵圣”。
孙子称“圣”，意味着就是皇冠顶上的明珠。细数山东“明珠”，有兵圣孙子，有至圣孔子，有亚圣孟子，有科圣墨子……一省多“圣”，也难怪后人动不动开口就是：江南出才子，山东出圣人。
今天滨州市惠民县的孙武（孙子）古城旅游区，几乎全部集纳了孙子的生卒、功勋、声名、传说等等信息，因为这个旅游区以孙子文化为主题，用护城河的环城水系有机串起了孙子兵法城、武圣园、古城公园，涵盖了滨州的兵学文化、古城文化、民俗文化。
孙子兵法城外，广场上竖有孙子塑像。猜想塑像的年龄，孙子应该在六十花甲的样子，按今天劳动人事政策应该是退休的人了。但事实上，在春秋时期，孙子早在五十多岁时就遇到好友伍子胥被杀的事件，从此心生去意，转隐乡间——他因好友伍子胥而出世，又因好友伍子胥而入世，可谓是成也萧何、败也萧何……
孕育了“兵圣”孙子的滨州也孕育了许多唯一性的文化，比如饮食特色，比如民间艺术。
滨州人尚面食。
面食中，馒头是标配，此外还有面条、煎包、烙饼、蒸包、火烧、水饺等面食品种。这种丰富的面食，配以大米粥或小米粥，就成了寻常人家的日常。
滨州人在大米粥小米粥以及各种面食供给的富营养物质生活之外，还崇尚吕剧的精神给养——伴奏乐器坠琴、扬琴一响，生、旦、净、末、丑依次上场，朴实、生动、活泼的演绎，顿时就让民间的夜晚多出了文化的精神滋养。
形容一个地方的美与好通常离不开“物华天宝、人杰地灵”之类的字眼。以“物华天宝、人杰地灵”形容滨州，也确实如此。
奔腾咆哮的黄河，到了她的成年时空，到了山东地界，眼界宽了，视野阔了，沉淀厚了，其它不说，单就一代接一代的人物，滨州就能开出一大串名单——
《尚书》创始者、西汉经学大师伏生，关联滨州。
二十四孝之一的汉代孝子董永，关联滨州。
《九章算术注》作者、魏晋数学家刘徽，关联滨州。
研究夏商周的清代史学家“马三代”马骕，关联滨州。
大清咸丰皇帝之师、号称“一门七进士、父子五翰林”的杜受田，关联滨州。
……
这就是黄河沉淀的滨州。这就是黄河水孕育的滨州人。这就是黄河孕育的滨州地理生态、文化生态！
（作者系贵州省作协会员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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