姜泳思垂眸看她们交叠的手,钟恣忆刚涂的火龙果色甲油还没干透,溢出一点儿在指尖,蹭到她手背,像一滴格外艳丽的血。钟恣忆适合浓郁的颜色,包养她的诗人老季为她写过一首诗,将她比作枝头被鸟啄食的柿子,她的美感来自破洞后淌出的浓郁汁水。
浓郁而甜美的钟恣忆,总能教她很多与男人迂回的办法。
“吓死了?”钟恣忆捧住她的脸,轻轻捏她,“你放心,他肯定不会打你,他们那样的人太……倨傲。”
钟恣忆使用了从老季那儿学来的词汇。
“虽然我以前见过,他脾气很差。哎,没事,他说什么你就点头好啦,咱们哪有摇头的资格。”钟恣忆宽慰她。
奇怪的是,当姜泳思见到谢琮,她并不是害怕,反而听见心脏咚咚作响,与他近距离接触的雀跃,压过可能被“处理”的恐惧,这让她浑身热腾腾。
前夜她失眠一整晚,为自己想极限求生的办法,现在她仍然一筹莫展。
文艺界的大人物很多,他们大多拥有高级的审美情趣,但外貌条件并不如意,谢琮是少有的由内到外都好看的人。
在此之前,她没有这样一段连续完整的时间,光明正大看谢琮。他们私下没打过照面,两年前她刚到青城,站在美院教务处楼下,意外偶遇谢琮,她只敢飞快滑一眼,就像她只是眨了眨眼,眼神不小心碰到他。
他们关系开始的夜晚,在鸟鸣声中降临。姜泳思推开包厢门,看见谢琮坐在沙发上,亚麻衬衫解开两粒扣,恰如晚春的空气般湿润温和,抬眸时镜片暗光一闪,轻轻将她扫描。
他刚理过发,没像往常梳背头,发丝柔和地垂至眉上,显得他比印象里平易近人。见她进来,谢琮摘下眼镜,随手搁在托盘里,那股迫人的审视感消失了。
姜泳思悄悄呼一口气,她的心脏快要破土而出,不纯是因为恐惧。
“你好,我时间比较紧,我们长话短说。”谢琮静静坐着,仰视她的姿态,并未削减他的气势,“我不是来替我妹妹审判你的,但我有必要解决她的烦恼。”
姜泳思轻轻点头,没费心思去理解他的话,只努力组织自己的开场白。
从身份来说,谢琮离她太远,她被高峥从县城带出来时,没想过有朝一日能坐在谢琮对面。
他是世家培养出来的古典钢琴演奏家、作曲家,年少成名后却转做流行乐。家族公开指责他叛逆,评论家笑他是因江郎才尽而激流勇退。他被媒体围得水泄不通,站在闪光灯中间,笑得置身事外,说:“我不需要向任何人说明我的意图。”
说实在的,哪怕是做情人,姜泳思似乎也差了一截,真话总是残忍的。
但她必须得说,因为她已经走到悬崖边,人生处于背水一战的时刻。
“谢先生,我很抱歉,我也不想的。”姜泳思撑住平稳的声线,像一股力抵住要砸下来的天花板,“仅靠我自己,我走不出高老师的领地范围,况且他也不是只有我这一个‘灵感缪斯’,我已经很努力装傻维持平衡了。”
谢琮意外地笑了笑,辨不出情绪,“你的意思是,我妹妹不应该找你的麻烦?”
他顿了顿,笑意像嘲讽,“你在向我告状?”
这句话听得姜泳思心里七上八下,她紧张得直皱眉,反思自己是否语气太硬,让对方觉得落了面子。
落地灯正巧朝她偏头,两米高处落下的橙色光束,斜斜拢在她身上,是审判的角度,她强撑站直的身体一览无遗,正在裙摆下瑟瑟发抖。